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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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聞硯桐下意識反駁, “大通鋪?不太好吧……”

牧楊立馬虎著臉, “聞硯桐,我發現你近日處處跟我作對,我說什麽你都說不太好, 怎麽大家一起睡你也不願意?”

聞硯桐腹誹, 分明就是你這狗賊與我作對。

她沒再說什麽, 牧楊的性子就是你跟他擡杠, 他必跟你擡到天黑的那種, 爭這種口舌沒有意義。

而且牧楊的生辰要到了, 他是壽星,連池京禧都對他多番縱容, 聞硯桐也不好總跟他爭執。

於是牧楊就興奮的把大通鋪安排上了。

說是大通鋪,其實就是幾床軟和的被子拼接在一起, 底下都是厚厚的軟墊,也不知道鋪了幾層, 一腳踩下去竟感覺不到地面的堅硬。

房間是院子的主殿, 裏面非常寬闊。五月天的溫度已經不需要暖爐和棉簾了, 窗子和雕花木門都吊著煙紅色的細紗簾,落地的長燈燃著光芒,一眼看去呈出的暖色很是朦朧。

選位置的時候, 池京禧特地讓聞硯桐睡在最裏面, 他則睡旁邊。傅子獻選了另一頭的第一張,牧楊在池京禧和傅子獻之前衡量了片刻,決定睡在傅子獻和程昕中間。

幾人都泡過溫泉, 洗了手臉之後就直接脫衣躺下了,聞硯桐則是留了中衣,正往被窩裏鉆時,牧楊便問道,“你睡覺穿那麽多嗎?”

聞硯桐說道,“我習慣穿著中衣睡。”

牧楊怪異的看她一眼,“真是怪癖。”

說著就把自己的裏衣給脫了,露出結實的臂膀,“脫完睡多舒服。”

牧楊平日裏沒少鍛煉,手臂和腹部都呈現出少年應該有的蓬勃,肌理分明。他的膚色也偏白,腹肌很漂亮。聞硯桐暗自詫異,沒想到牧楊也屬於穿衣顯瘦,脫衣有肉的類型。

池京禧就站在一旁,當下把衣裳扔他頭上,“穿上。”

牧楊把衣裳拽下來,回頭道,“我習慣不穿衣裳睡。”

池京禧哪管他什麽習慣,重覆了一遍,“穿上。”

牧楊還是十分聽話的,撅著嘴不滿道,“憑什麽聞硯桐的習慣就可以縱容,我的就不成?你讓我穿上,那也得讓他脫下。”

聞硯桐立馬揪了一把自己的衣領,“你這是什麽鬼邏輯?”

程昕便在一旁笑道,“你就是穿著外袍睡也不會有人說你什麽。”

牧楊不停的碎碎念,念完就往被窩裏一趟,舒服的喟嘆一聲,拍了拍傅子獻的床鋪,著急催促,“你快點,磨磨蹭蹭幹什麽呢?”

傅子獻大概是從沒有這樣睡過,而且與程昕和池京禧實在算不上熟悉,所以這會兒感覺有些別扭。

他脫了外衣之後,跟聞硯桐一樣留著裏衣睡,這就讓牧楊更加看不慣了,“你也有這習慣?”

傅子獻隨口扯了個理由,“我怕晚上睡覺冷。”

牧楊立即道,“來人,再送兩床被子上來。”

傅子獻連阻攔的機會都沒有,這兩床被子就被壓在了傅子獻身上,牧楊道高興道,“這下不怕了吧,睡覺的時候少穿點,你也不嫌難受。”

聞硯桐暗暗嘆氣,心道牧楊可真不是人。

傅子獻沒法,只得脫了中衣,留了裏衣鉆進三層被子裏。最後還是程昕命人去了一床,才讓傅子獻身上輕松了點。

燈一盞一盞的落下,殿中逐漸暗了下來,視線裏的東西都被蒙上了模糊的輪廓。池京禧便是最後一個躺下來的。

幾人之間的距離並不近,若是都睡在中間的話,一伸手還不一定能夠相互碰上。但是聞硯桐感覺池京禧的呼吸就在後腦勺,她轉頭一看,池京禧就躺在自己被褥的邊際。

他察覺到聞硯桐的轉頭,於是也側躺,朝她看來。

聞硯桐的旁邊不遠處,正好有一盞留著微光的落地長燈,燈芒映在池京禧漂亮的眼睛裏,泛出點點專註和深沈。

聞硯桐也放輕動作轉身,與池京禧對視。

正在這時,牧楊卻突然說話了,“好久沒有這樣躺在一起睡覺了。”

程昕也道,“的確如此。”

牧楊道,“算起來我們上一次在一起睡地鋪,還是四年之前了。”

聞硯桐聽了後楞了一下,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。

牧楊,程昕和池京禧三個人確實有好些年的交情了,他們真的是從小一起長起來的,所以池京禧從不嫌棄牧楊的粗性子蠢腦袋。程昕也向來縱容牧楊的行為和言語。

後來牧楊戰死,池京禧將白布綁在手腕上,綁了整整兩年的時間,即便是在睡覺的時候也不曾摘下。原書中並沒有寫池京禧因為牧楊和程昕的死有多痛苦,只是偶爾寫池京禧會突然放著好好的床不睡,叫人鋪上地鋪,兩張合並在一起。

現在想來,那是池京禧在思念逝去的牧楊和程昕。兩張床鋪並在一起,正好夠三個人睡下。

正想著,牧楊便道,“只是咱們以前用兩張床鋪就行了,現在長大了,兩張床鋪都睡不下我們仨了。”

聞硯桐聽聞輕輕的嘆一口氣。

池京禧原本靜靜的聽著,見她嘆氣,手突然從被子裏伸出來,輕輕搭在她的眉毛上,目光有些疑惑,好似在問聞硯桐為何突然嘆氣。

她自己也看不見,其實方才想到那些的時候,她眉毛眼睛攀上了憂愁。

池京禧的指尖溫暖極了,好似一下子撫平了她微微皺起的眉毛。她便沖他笑了一下,示意自己沒事。

牧楊與程昕閑聊了幾句,見池京禧沒出聲,便忍不住招惹,“禧哥你怎麽不說話?你已經想睡了嗎?”

池京禧把手慢慢收回,應道,“沒有。”

牧楊抱怨的聲音傳來,“既然沒有,就陪我說幾句嘛。”

池京禧躺平了,問道,“你想說什麽?”

牧楊想了想,而後道,“不如我們一人講一件難以忘懷的事吧?”

他道:“我先說吧,以你們磨磨唧唧的性子,正好給你們時間想想。”

池京禧微微彎唇,“你難以忘懷的事應該挺多的。”

牧楊道,“確實,不過我隨便挑一件來講。”

“今日聞硯桐問我娶妻生子的事,其實我以前沒考慮過這個問題,不過你今日問的時候我順口把心裏所想說了出來,然後我就想了下原因。”牧楊的聲音趨於平穩,在安靜之中有些柔和了,“我以前跟兄弟姐妹的關系還是挺好的。”

“不過那是在我娘死之前,那時候我爹的妾室很多,但是我爹從不允許妾室跟我娘頂嘴置氣,若是有人敢犯,他都是立地重懲,最嚴重的一次是有個妾室在爭執中推了我娘一把,被我爹罰了三十鞭子,差點打死,最後還是我娘不忍心勸下,直接給發賣了。”牧楊說起往事時,總算有些正經了,似乎是想到了心裏不舒服的地方,所以語氣也有些沈重。

“所有妾室都敬畏我娘,看著我娘的眼色行事。我那些哥哥妹妹們也待我很好,比我大的總是隔山差五給我買好吃好玩的東西,比我小的也喜歡跟我玩耍,所以我那時對同父異母沒什麽清楚的概念。”

聞硯桐聽到這,約莫就已經能猜出來了,牧楊定是幼年時受到了親兄弟們的心理傷害,所以有些抵觸父親三妻四妾的行為。

“後來我娘去世了,他們就完全換了一副面孔,誰也不願意跟我玩,那些個妾室為了爭妻位鬥得頭破血流,兄弟姐妹之間也鬥得厲害,我爹有常年征戰,那段時間我在牧家感覺像個外人。”牧楊道。

聞硯桐又輕輕嘆了一口氣,再親的兄弟都有可能你死我活,更何況這種同父異母的孩子。她想起了自己的弟弟,她自小離家在外念書,而弟弟則是在哪裏讀書,母親就會在哪裏租房陪讀,所以聞硯桐與弟弟見面的時間也不多。她好像也沒怎麽體會過兄弟之間的親情。

牧楊說到最後,才說出了自己的目的,“所以兄弟們,你們以後也不要納那麽多妾,娶一個妻子就夠了。”

傅子獻和程昕聽到這裏,忍不住笑出了聲,“說了半天,你就是為了說這個?”

牧楊撓撓頭,“我也不知道怎麽勸你們,但是這些事我真的記了很多年,心裏總是難受的,現在回家看見他們,我都覺得厭煩。”

聞硯桐道,“我懂的。”

幾人靜了一下,池京禧也側頭來看她,她便接著說道,“我老家的那個地方,就是男子只能娶一個妻子,若是有了其他妾室,就是犯法的。”

牧楊驚奇道,“你老家是什麽地方?不在紹京嗎?”

聞硯桐搖頭,“是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。”

程昕道,“好像沒聽說過有這種法制?”

聞硯桐看著池京禧,緩緩道,“我們那裏,姑娘在嫁給男人之前,要考慮很久,確認這個男子可以共度一生之後才會出嫁。男子也會深思熟慮,並且在成親當日發誓對女子和愛盡忠,不會納妾,不會變心。”

這種法制是在場的幾個人從沒有接觸過的,乍一聽聞硯桐說起,三人同時沈默了,若有所思。

池京禧再次側身,輕聲問,“你想說什麽?”

“我以後也會那樣。”聞硯桐低低回道。

她對池京禧動了心,身上套了枷鎖。但若是身為小侯爺的池京禧像其他人一樣會三妻四妾的話,聞硯桐寧願扯斷枷鎖,哪怕自己也頭破血流,也不會留在這裏。

池京禧這樣聰明,自然能聽出她話中之意。

她再問池京禧能不能做到那樣。

池京禧定定的看著她,昏暗的燈光下,他所有的思量和心緒都仿佛攏上了朦朧的保護罩,讓聞硯桐完全看不透。

對視了片刻,池京禧忽然伸手,輕輕蓋住了聞硯桐的眼睛。

她楞了下,正要擡手撥開的時候,忽然感覺身邊的人欺身過來,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。

不同於之前的輕柔與試探,這次顯然雜糅了池京禧的情緒,激烈得有些讓聞硯桐難以應對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【池京禧的小小日記】:

五月初三:

我在她眼睛裏看到了懷疑

我好生氣

我要把她嘴唇咬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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